在回北京的飞机上,我终于读完了《卡拉马佐夫兄弟》。掩上书卷,我一动不动地坐着,任凭眼泪在眼中打转,那是欣喜的泪。因为阿辽沙和孩子们在故事结尾的对话如一束坚定的光,穿透整个故事构建出来的迷雾,一扫风诡云谲,照亮你我行走的大地。
我打算立即重读这本书,把每个阅读过程中的感受都记录下来。这个过程会很慢,但我会写下去。这是第一篇,趁着刚读完不久,记录下自己的感受。
这本书大概是我读过的最具深度的文学作品了,它披着小说的外衣,用信手拈来的犀利笔触细致入微地刻画了每一个人的挣扎,却讲了一个温情脉脉的故事。老陀有太多的东西想要探讨,于是搭建了一个圆形的舞台。他知道舞台上每一个角落的立场和论据,于是他选择了一件凶杀案作为剧本,让读者和书中的角色们站在各自的位置上一起探讨是非曲直。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安排了,但老陀并不止步于此,他不忘告诉大家,围绕着凶案小法庭的是社会这个大审判所,角色在生活中经历过的试炼,读者们也不能豁免。于是,on with the show.
书中有大量对于宗教的探讨,不断完善我对宗教的认知。“它通过信念来团结人们的力量,让大家更好地应对来自自然的狂风暴雨,教会的圣歌是我们前进的号角,直至时间的尽头“。我们要征服的不是彼此而是这个世界,是未知的土地,是远方的星辰。 宗教精神的精髓,是培养领袖而非拉拢信众,就如同科学精神的精髓是培养为人类认知开疆拓土的先锋而非学阀。
音乐剧《Hamilton》里有一句唱词我很喜欢,“the world was wide enough for both Hamilton and me“,Aaron Burr在Hamilton死后如是说。世界之大,足以容下你我。我们本可以停止无谓的争斗携手同行,但我们却被蒙蔽了双眼,如误入歧途的羔羊般,使得一场决斗不可避免。很不幸,我们太容易被先入为主的立场带入歧途,因为嫉妒,怨恨,软弱或仅仅是激情。而歧途之所以称为歧途,是因为一旦陷进去就绝难走出来,直到被吞噬,再也不是自己,变得陌生。叫它钻牛角尖也好,tunnel vision也罢,都准确地描述了这种停留越久就越难以摆脱的困境。The hardest battles are fought in the mind. 说的就是对此的抗争。
《小王子》的故事里从另一个角度讲了同一个事,“所有的大人都曾经是小孩,只是大部分的人都忘记了”。很多人在有偏差的路上走了太久而不自知,曾经的孩子已早已被吞噬,被忘记。一件被真正忘记的东西,我们是不会去寻找的。于是越来越多陌生的人走在路上,让这个世界都变得陌生了。
事实上,阿辽沙在小说结尾同孩子们讲的话也是在说这个。他让孩子们牢牢记住自己童年美好的事,记住彼此,也记住亲切善良又无比正直的伊柳沙。不论大家以后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,都不要忘记那一天。只要还记得,哪怕丢了也能去找回来。只要还记得,我们就是自己的牧羊人,不会一直迷惘。引导自己,成为自己行事的由因(self-cause, aka 自由),便同时具备了引导众人的能力,成为领袖,至于追随者的多寡,we couldn’t care less。
这便是宗教精神的精髓,不论是传统宗教还是现代的公民宗教,抛开形式化的外壳,他们的内核是一致的,也是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的。我们需要它的帮助来寻求智慧,而智慧是我们唯一的出路。
ps. 上文最后一句话稍显突兀,但却是在阅读法庭审判那部分是灵光一闪的感悟。各中细节太过零散,我没能找到一条清晰的脉络,就让它先这样突兀在这里吧。
